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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<57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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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只是笑得柔軟。

***

警察進來的那一刻,紀裴手上還握著那枚太陽形狀的吊墜,金閃閃的,反射在鏡子裏折出刺人眼睛的光芒。

吊墜是陸子繪夾在那套紅裙子裏送給她的,她當時不解,還問陸子繪為什麽要把吊墜的邊緣設計得如此尖銳,一不小心甚至會傷了自己。

陸子繪只是微笑,溫柔地回答說,因為女人啊,笑得柔軟心卻比鐵還剛。

當時的紀裴還不能把這句話和吊墜的設計聯系在一起,只是順著陸子繪的意思點了點頭。直到郎大齊迫不及待沖進浴室的時候,她終於在電光火石之間大徹大悟。

紀裴握著金色的吊墜,毫不猶豫地捅進了郎大齊的脖子。她分不清哪裏是主動脈,只能照著他的脖子狠狠地往下紮。郎大齊一開始還能掙紮,大手抓住紀裴的脖子想要把她甩開,可他禁不住紀裴手腳並用的亂踹。

脖子和□□傳來的劇痛,讓郎大齊很快瑟縮在了一邊。

沒有想象中的手忙腳亂,紀裴甚至在捅進去的瞬間已經想象到了江沈驀來監獄看她的場景。她看見魚貫而入的警察、醫生在她面前走來走去,她聽見有人說江沈驀的傷勢嚴重需要立即送醫,但所有的畫面和聲音都在一點一點遠離她,越來越遠。

她在想,為什麽這些人來得這樣晚呢。

紀裴因為身上的擦傷被一起送到了醫院。不管身邊的人怎樣安慰她,她都呆若木雞,任由醫務人員替她檢查、上藥,然後把她安置在最好的VIP病房。

一直到徐翩翩風塵仆仆地趕來把她抱進自己的懷裏,紀裴才“哇”地一聲回到了現實。

“翩翩怎麽辦?我真的殺人了!”雖然這幾天沒說過幾句話,紀裴的聲音卻很是嘶啞,她始終無法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。

徐翩翩替紀裴將耳邊的頭發梳理好,安慰她:“壞人就該有這種下場。不怪你,真的不怪你!”

“我不想要江沈驀出事的,我也不想自己被他糟蹋。我不想的!”紀裴感覺頭痛欲裂,每次想到早晨的那一段記憶,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。

“紀裴,你別這樣!江沈驀醒來看見你這樣會有多難過,而且那個人還不一定會死。相信我,你沒有殺人。你是我見過心地最善良的小姑娘了。”徐翩翩抽了幾張紙巾替紀裴把眼淚擦幹,她知道,紀裴只是嘴上不饒人,根本做不出壞事。要不是郎大齊把她逼急了,她是絕對不可能想要同歸於盡的。

“江沈驀,江沈驀。”紀裴喃喃自語起來,“不知道他怎麽樣了。他們把他打成那樣,還說要給他灌嗎啡。翩翩,江沈驀他還好嗎?”

徐翩翩拍打著紀裴因為情緒激動而過分起伏的後背,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:“他正在做手術。因為你,他才沒有受到其他傷害。紀裴,你做的是對的,不要再怪自己了。”

“可是我還是好害怕。你說警察會不會把我抓走?”紀裴睜著無辜的眼睛看向徐翩翩,徐翩翩從來沒見過紀裴這麽悲傷的眼神。哪怕那時候她和江沈驀鬧離婚,紀裴都沒有這樣過這種模樣。可是她除了毫無用處的安慰,什麽都做不了。

傍晚的時候,紀裴乖乖地吃完飯,然後拒絕了徐翩翩在病房陪她的好意。她甚至把擔心她精神狀況的護士醫生統統趕了出去,只想要自己好好靜靜。

紀裴完全放空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,與其說是睡覺,不如說是關了燈發呆。她想忘記今天的一切,忘記郎大齊那張惡心的臉和噴薄而出的血液,忘記江沈驀絕望而痛苦的表情。

她躺了很久很久,一度以為天快要亮了。於是她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眼,結果沮喪地發現才不過淩晨一點鐘。

紀裴很努力地閉上自己的眼睛,像回到小學時代,一只又一只地數著山羊。她告訴自己,要睡著要睡著,然後越來越清醒。

大概難熬的時間都特別地長吧。

紀裴嘆了口氣,翻身坐起,然後拖著自己的鞋子小聲地挪到了隔壁江沈驀的病房。她映著床頭燈的微弱燈光,看見江沈驀蒼白的臉色。他的臉上依舊是青一塊紫一塊,還有冒出的灰色胡茬,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歲。

聽護士說,今天的手術只是一個開始,等待著江沈驀的還有更多。

想到這裏,紀裴又開始偷偷抹淚。

真是不爭氣呢,好像自己除了哭什麽都不會。

“江沈驀。”紀裴小聲地叫了一句,她知道昏迷狀態的江沈驀不會給她回應,卻還是堅持地說了下去:“你是不是很痛?你醒過來告訴我好不好,我好想你跟我說句話。”她不想聽別人安慰她,她只要江沈驀啊。

“我聽你的話,沒有被他碰,所以你不要恨你自己,好不好。江沈驀,你可不可以睜開眼睛看我一次啊,我真的,真的好難過。”紀裴把自己的腦袋靠在江沈驀的旁邊,不知道為什麽,只要在江沈驀的身邊,紀裴就感覺無比安心。也只有在他的面前,她才敢把自己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釋放出來。

“我不是故意想要殺人的。我是真的沒有辦法,江沈驀,你會不會很討厭我?我不想和他上床,也不想看見你被打什麽奇奇怪怪的針。江沈驀,我們說好的,不管發生什麽,都要永遠愛我的。”紀裴從小到大,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對另一個人起了殺心。雖然都說郎大齊是罪有應得,可她知道自己真的是想同歸於盡,根本沒想要放過郎大齊。

連她自己都開始嫌棄自己的惡毒。

還有染在她臉上和身上的血液,或許永遠都洗不幹凈了。

“嗚嗚,江沈驀你為什麽不理我?你看我一次好不好,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?”

“江沈驀,我們有寶寶了,你知道嗎?”

紀裴說著說著,竟然有了睡意。她握著江沈驀的手,呼吸著江沈驀周遭的氣息,一點一點進入夢鄉。

夢境裏沒有那些世俗的惡人,沒有傷害和眼淚,只有江沈驀和他們蹦蹦跳跳的孩子。

紀裴真希望自己再也不用醒來。

江沈驀一睜眼就是紀裴帶著淚痕的小臉。她無助地趴在自己的身邊,牢牢握著自己的手,仿佛生怕自己會離開。

“裴裴。”因為太久沒沾水,江沈驀的喉嚨幹涸低沈,他叫了兩三聲,紀裴才懵懵懂懂地睜了睜眼。

“沈驀!”紀裴因為江沈驀的蘇醒而意外地驚喜,她敞開懷抱想要往江沈驀身上撲,可看了看江沈驀全身上下綁著的石膏,只好攏了攏手臂,象征性地在江沈驀臉上親了一記。

“沈驀,我……”紀裴急著解釋起來,比起嫌棄,她更加不需要的是江沈驀的負罪感。

“傻老婆,我都聽到了。”雖然昏迷的江沈驀無法動彈,可他卻把紀裴的每一句話都聽得真切。當時的他很想立刻醒來,把自己的裴裴摟進懷裏好好安慰,只是他的身體讓他一直耽誤到了這一刻。

“我們裴裴要當媽媽了,怎麽還那麽喜歡哭。”江沈驀艱難地擡手,替紀裴抹了抹眼淚,“待會兒生出來的寶寶也和你一樣。”

不知道是哪句話又刺激到了紀裴,她一下子嚎啕大哭起來,惹得江沈驀只能在一邊幹著急。

“好了好了,都是老公的錯。裴裴不哭了,好不好?”

“江沈驀,我不想帶著寶寶去坐牢。”

“就算郎大齊真的死了,你頂多算個防衛過當,不會有事的。而且不還是有老公在嘛,大不了老公幫你去坐牢。”江沈驀揚著嘴角,故意和她開玩笑。他是真的很慶幸,他的裴裴沒有被郎大齊毀了。

紀裴沒好氣地朝江沈驀白了一眼:“都這個時候了,還開玩笑。哼!”

江沈驀看見紀裴又會生氣了,才放下心來,他用眼神瞟了瞟自己旁邊的半張床,然後勾著紀裴的手指晃啊晃的:“天還沒有亮呢,你陪老公再睡一會兒。”

“不要!待會兒碰到你的傷口!”那她絕對無法原諒自己了。

“不會的,哪來那麽多傷啊?裴裴乖,裴裴不睡我也睡不著了。”

紀裴被江沈驀委屈的小模樣打敗,脫了外套鉆進了被窩。還好是貴賓套房裏的大床,即使睡進去兩個人,依舊很是寬敞。紀裴對著江沈驀側過身子,一雙眼睛瞪得像星星一樣,忽閃忽閃地看著江沈驀。

“你這樣看著我,我怎麽睡得著嘛?”江沈驀有些好笑地問道。

“不嘛,我就想看著你。看著你在我身邊,安安全全的,我就很放心。”紀裴再也不會放江沈驀一個人出去單打獨鬥了,無論發生什麽事情,她都要守在江沈驀的身邊。

“傻老婆,那我閉眼了哦。你也快快睡覺。”說完,江沈驀真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,一只手還蹭到了紀裴的肚子上,嘟囔了一句:“寶寶也一起睡覺覺哦。”

紀裴被他逗得笑出了聲,這是她這一整天來第一次笑,大概也只有江沈驀能做到了。

而一旁閉著眼睛的江沈驀卻並沒有睡著。他說睡覺,只是因為心酸得沒有辦法再多說一句。他不忍心看紀裴的眼睛,不忍心深究紀裴的每句話,不忍心猜測紀裴這一天的遭遇。

他發誓,他會用以後的每一天對身邊這個傻女人好。

陸子繪醒來的時候,房間裏已經不見嚴光的身影。

是的,她妥協了,所有的故事都在重演。

有時候她會想,其實有緣分的不是她和衛若秋,也不是她和嚴光,而是她和江沈珺。她們總是反反覆覆地糾纏在同一個男人身邊,讓彼此痛苦得丟盔棄甲卻又舍不得最後的驕傲。

她光著腳去到廚房,給自己的白開水裏加了幾顆冰塊。她好久沒有喝這麽刺激的冰水,一口下去凍得她止不住地顫抖。

自從回國之後,陸子繪一直試圖隱藏起過去的自己,盡量柔和,盡量安靜,好讓來往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個好姑娘。

但其實,還是功虧一簣。

嚴光說,他要將自己過去的醜事公之於眾,她不怕。

後來嚴光又拿出江沈驀受傷的照片和紀裴守在墓地的照片,她終於有些動容。

再後來嚴光說了一句話,也是那一句話,讓陸子繪徹底放棄了抵抗。“你說他們這麽倒黴,是不是因為你啊”。

是啊,無論誰對自己好,都會倒黴。從來都是這樣的。

陸子繪就像是被這句話洗了腦,完全跟著嚴光走。她相信是自己給紀裴帶去了黴運,也相信嚴光可以幫紀裴和江沈驀逃過一劫。

於是那一晚,她目光空洞地研究著天花板,任憑嚴光在她身上怎樣地索要,她都不拒絕不迎合。

她告訴自己,反正自己的生活已經這麽糟糕,和嚴光上不上床又有什麽差別呢。

陸子繪不是那種蜜罐子裏長大的女孩,從小,她的母親就相信棍棒比糖果有用,她甚至不知道被表揚的滋味是什麽樣的。如今嚴光對她的強迫,也不過是她悲慘生活中不痛不癢的一筆。

生活啊,什麽時候才能停一停她身上的倒黴事情。

正在喝水的陸子繪聽見樓下小孩的哭鬧聲,她忽然想到什麽,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,火急火燎地沖進了街對面的小藥店裏。她一點兒也不害羞地向店員買了一盒避孕藥,一連吞了幾粒才安心。

她真是死都不想懷上嚴光的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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